引领改革大潮的先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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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海的偶像

谢湘宁

 

主持人语:

我们早已从各种新闻媒介中认识了青岛双星集团和它的总裁汪海先生。相信大多数读者在颇为强大的媒介推荐面前,一定会把双星这个企业和汪海先生想象得十分“超凡脱俗”。但这篇文章会告诉我们,汪海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人,他把他的企业也灌输得很“简单”,就是要做到忠奸分明、是非分明、好坏分明。人嘛,其实就是这么简单,一撇一捺,一忠一奸。

另外,在所有双星集团的业绩报道中,我们对这样一组数字印象最深:该集团1984年开始进入市场,国有资产总额从2000万元增长到1997年的18.9亿元,相当于84个进入市场以前的企业。从1984年起,在国家再没有投入一分钱的情况下,双星共向国家上交利税6.4亿元。按北京名牌权威机构的评估,“双星”这一品牌的价值目前为20.89亿元,是我国制鞋业唯一的最有价值的品牌。

那年,汪海在青岛开发区建了分厂。厂区空荡荡的,他想该竖个什么呢?他不知怎的就想到弥勒佛了。弥勒佛人缘不错呀,虽大庙正座没他的位置,可他总是笑迎来客,一点不闹情绪。人家那两句话说得多好,忍天下难忍之事,笑天下可笑之人,双星创业这么难若不是如此想得开,能有今天?就竖他老人家了!弥勒佛像一竖起来,马上就招来好一通议论责难,说他宣传封建迷信搞“愚民政策”。汪海是个犟性子,你说他不该竖,他接着又在双星新建的沂蒙新厂区里竖了尊菩萨,还刷了条大标语:干好产品质量就是最大的积德行善。他说,当地的老百姓都信菩萨,菩萨往那一站,偷鞋楦的果然见少,质量也上去了。让菩萨为我们做工作有什么不行?有关领导一看,反正是企业行为,汪海也没跑到大街上去竖,怎么说双星的税收也是交政府的,爱竖谁竖谁吧。后来也就没人跟他较劲了。

双星度假村坐落在崂山脚下一个叫岙山的小山上。小山现在改名叫双星山。山上盖起了一座座欧式风格的别墅和各种娱乐设施,汪海还嫌不够。他觉得有山就得有庙,有庙就得有仙。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嘛。于是,汪海让人塑了座胡三太爷泥胎摆在庙里。这位爷据说有化险为夷之能事,在当地老百姓心目中威信挺高。果然,胡三太爷往庙里一坐,烧香进供许愿的就多起来了,小庙香火不断。双星还给善男信女们创造条件,专门修了一条通往山顶的小路。这一下,四乡八镇的人都知道了,附近有座庙,庙里有胡三太爷,胡三太爷是双星集团帮大家伙儿请来的。甚至还有人传说双星的总裁就是个神人,说他怎么怎么能掐会算,怎么怎么乐善好施。这话传到汪海的耳朵里,汪海咧嘴一笑,扯。弥勒佛也好,菩萨也好,胡三太爷也好,那都是汪海请来帮着做广告的,哪是汪海的偶像呀!汪海自知自己凡人一个,七情六欲外加桀骜不驯,无论如何是成不了完美之身的。他打心眼里也没想朝那方面努力。用他自己的话说,请来这各路神仙,是为了造市场,吸引别人来和双星做生意,最起码还有广告效应呢。话说回来,汪海有没有自己的偶像呢?有。

还是在双星准备建造度假村时,汪海就在这座其貌不扬的小山上转了好几圈。他左端详右端详,指着山的一侧说,我要在这边立上岳飞的像,又指着对称的另一侧说,这边立包公。他上了山又下了山,站在山脚往山上看,又指指点点地说,那儿是杨靖宇,要让他冲群山方向站着,那是林则徐,让他冲海方向,那是戚继光吧,让他手里拿杆枪……一旁的人笑了,汪总你想开个塑像馆呀?再说他们也不是一个朝代的,撂在一座山上也说不通呀!汪海眼一瞪,怎么说不通?他们都是国家的忠臣,怎么说不通!

旁边的人只好依了他。他们都是跟随汪海多年的,对汪海太了解了。他们知道汪海有一种忠臣情结,稍一触动就会情绪激动。果然,一说起历代忠臣,汪海就变得滔滔不绝起来。他少不了要把当时的皇帝奚落一顿,再把几个臭名昭著的奸臣痛骂一顿,最后点题到做人上:“做人哪,首先要有信义,要讲义气,不能见利忘义。咱们办企业也同样,要办,咱就一心一意把它办好,不能吃里爬外。我为什么要竖这些忠臣,就是为了要让每个双星人明白做人的准则……办企业也同样”他越说越具体:对,岳飞面前还要跪着奸臣秦桧夫妇。包公像前也得有人跪着,跪一个潘仁美,再跪一个陈世美,让大家看看,什么人该站着什么人该跪着!

汪海亲自担任了塑像的总策划和总设计:忠臣怎么站怎么坐,奸臣怎么跪,人物扛什么家伙挎什么刀;塑像找哪儿做,用什么材质……本来本省就有石刻厂,但他一听说福建的石刻技术更好,就是价钱贵时,马上拍板:“贵个五六万的没什么,只要能把塑像做好!”

199799日,正值双星厂庆,群雕完成了。只见岳飞须髯飘逸,战袍微抖,宝剑横身,一副壮士提刀顾八荒之威。包公则正襟危坐,双手抚案,目光似铁,一脸正气。再看那四个跪着的,个个卑躬屈膝,低眉垂眼,身上还五花大绑。这一文一武两组雕塑,分别被安置在双星山东西两侧,其他雕塑也分别立在山上。汪海还觉得意犹未尽,又在岳飞塑像基座上刻上“浩然正气”和“光明磊落”八个大字,在包公塑像基座上刻上“黑白分明”和“以正压邪”,有人建议把“以正压邪”换成“一心为公”更为合适,他听了大摇其头:“天下哪有一点私心没有的人?别来虚的,就以正压邪,这才是老包的个性。”

汪海又继续发挥了一下:他让人在包公像脚下盖了个能容纳数十人开会的会议室,取名“包公厅”。“厅”里除了一条长桌两排椅子就只有四墙落地了。照他的意思,最好邀请纪委领导们今后都上这来开会,让包大人就在头顶上盯着。今年7月的一天,青岛市新上任的王家瑞市长主动赶到双星度假村拜访汪海,手下请示汪海,市长第一次来,安排在六号楼(度假村最好的一幢小楼)吧!汪海不高兴了:“我早就告诉过你们了,凡是政府官员来都上包公厅!”手下人面露难色,包公厅里是不是太简陋了,光溜溜的水泥地,连个沙发都没有。汪海说,这就对了,市长是谈工作来的,又不是度假来的,在包公脚下谈工作,比什么都强!汪海果然在“厅”里向市长汇报了工作。“厅”里比平常只多了几个电风扇。

双星山成了汪海最爱去的地方。只要他在这里开会,早晚必登一次。他最喜欢带着客人登双星山,边登边讲。客人们若对他的作品有不解之处,他就不厌其烦地解释他的创作意图。客人们若对他的作品提出异议,他表面上笑笑称是,但不出三步,他就得把人家的异议堵回去。有一次,一位女记者对汪海说,你不该让陈世美跪在这儿,现在时兴喜新厌旧,陈世美也没什么错呀。汪海笑笑说有道理,但他马上又说,陈世美喜新厌旧可以,但他不该杀自己的结发妻子和孩子呀!他妻子对他那么好,他怎么可以恩将仇报?忘恩负义的东西就该跪!跪着,一点不冤!

双星人说,我们汪总这个人其实特简单,简单到他的爱憎只用四个字就可概括:爱忠恨奸。曾有记者问过汪海,你立这些人是不是还有什么更深的含义?外之意,他的举动“小儿科”得让人有点不放心。汪海回答说,我立这些古代的、近代的、当代的民族英雄,是因为他们身上的那种民族精神民族气节什么时候也不过时。你没看到吗?那几个小鬼子像(分别跪在戚继光和杨靖宇像前)被人砸得缺胳膊少腿,那是什么,那就是民族气节。我们双星为什么能有今天,就是我们从一开始就憋着一口气,一定要为中国人创出一个自己的名牌来!这种民族精神,就是要世世代代传下去,我汪海争的就是这口气!我要是自己干,现在也不止百万千万了吧?可我就是要把双星搞好,因为它是国家的。我就是要证明,我对国家是忠心的,我们双星对国家是忠心的。

企业领导者的风格就是企业的风格。有汪海这样的总裁,“忠臣情结”自然也深深渗透到双星整个企业之中。走进双星,就像走进一个誓师大会场,到处都是大标语:“走民族自强之路,振民族工业之风”、“发扬名牌,振兴民族工业”……好像双星人个个马上就要冲出国门跟外国人论个高低。汪海不管走到哪儿,哪怕是面对着浑事不懂的孩子,只要让他开口,他必定是这几句话:“双星是我们中国人靠自己的努力创出的中国自己的名牌,爱自己国家的名牌就是爱国。”别人提醒他“说过了”,还有个开放搞活的问题呢。他最不爱听这个,他拧着眉毛,胳膊也不知不觉架到了腰上:“说得过分吗?让我们的孩子从小就只知道什么耐克、阿迪达斯,什么可口可乐、麦当劳,他们长大了能爱国吗?一说就是国外的好,他能愿意待在中国吗?中国的怎么就没有好的?我们双星敢跟世界任何一种鞋比,这是我们自己创出来的名牌,百分之百的中国血统,为什么不敢骄傲?!”

谁能说,对我国民族工业来说,双星不是一个大写的“忠”字呢?

谁能说,对我国民族工业来说,不需要大写的“忠”字呢?

 

(原载1998728日《中国化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