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汪海擎双星

敢为天下先，勇于拼搏，创造一流；发挥中国传统文化的最大优势，认识中国市场，把握中国市场；紧紧抓住拥有13亿消费者、全世界最具潜力的中国市场不放松，是双星人永远不变的追求。

——汪海

 揭秘四菜一汤

   在汪海的办公室墙上，挂着一张“敢为天下先”的书法作品。字迹雄浑，苍劲挺拔，汪海非常喜欢这幅书法，因为这是他的座右铭。

1984年11月4日，在中国的历史上或许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庆幸的事件，但对于双星，对于汪海，对于中国的企业界，还有整个新闻界，都是个特殊的日子。因为正是这一天，汪海做出了一件轰动全国的大事——首次以企业的名义召开新闻发布会，宣传企业改革，宣传双星鞋！

这件事，现在看起来是最平常不过的企业形象宣传，但在当时，开新闻发布会是政府行为，企业、商界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改革开放的步伐刚刚迈出，人们的思想经过长期禁锢还有些缩手缩脚，不敢做这样的尝试，汪海却要做第一个敢于吃螃蟹人。

在考察商场时，一件小事让汪海明白了一个道理，企业没有知名度，产品就不会好卖。那年汪海带队去西北考察鞋业市场，由于“双星”的名子还没有叫响，他向商场经理介绍自己说；“我是青岛橡胶九厂的党委书记汪海。”商场经理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香蕉酒厂”？他不相信堂堂一个党委书记会亲自来卖鞋，也无法理解“香蕉酒厂”不专心做“酒”，为什么要研究鞋，是不是冒牌的？

对于这样的疑惑，几句话怎能说得清楚？直到汪海亮出自己的工作证，才消除了彼此之间的误会。商场经理拍拍自己的头笑着说：“误会了，不是香蕉酒厂，是橡胶九厂，对不起了。”

这本是可以收入“幽默大全”中的一则笑话，说明喜欢喝酒的西北人一听到“九”字，便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酒”。但是，当时的汪海却是脸上发烧心里痛，感觉不是个滋味。

橡胶九厂自1921年建厂，到解放后成为国有制鞋大企业，怎么说做鞋也做了几十年了，可企业至今无人知晓，产品更是名不见经传，这为扩大产品销售增加了多大的难度。

怎样才能让产品卖出去，提高双星品牌的知名度？回厂后，汪海几天几夜都在思索着这个问题，他想到了报社、电视台、广播电台，如果让记者们把产品宣传一下，让全国都知道有双星牌鞋，那该是多好的事呀。可是，当时企业还没有人召开过新闻发布会，经费上也没有这笔开支。让记者来开会总要吃饭，钱从哪里出？国家请客吃饭有标准，四菜一汤，可一桌十个人能吃饱吗？上级领导会不会支持开这个会？再说，有人也担心那些本来就想把他赶下台的人会不会借刀杀人？

这一切汪海都想过，但为了橡胶九厂的发展，为了企业今后的目标，他还是决定要大张旗鼓地召开全国媒体参加的记者招待会。宗旨就是：宣传企业改革的成果，介绍企业的产品质量。

1984年11月4日，新闻记者招待会如期举行，到会的有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华通讯社、《工人日报》、《光明日报》等43家中央及省市的新闻记者，汪海在企业新开发出的“双星”牌记者鞋送给每位记者一双并发给他们试穿证，再三声明：这不是送礼，是请大家试穿，3个月后大家必须返回旅游鞋的质量信息。

这次新闻发布会总共花了7000元钱，而得到的回报是：全国几十家新闻单位、包括香港媒体都报道了双星这个生产胶鞋的中型企业，在改革浪潮中起死回生、跃居全国同行业之冠的业绩。这是一个花钱不多、效益很高的记者招待会，现在来说，是起到了几百万元都达不到的效果。

就在汪海为这一切感到兴奋不已时，突然有一天，市纪委一个电话让他去汇报新闻发布会情况。汪海带上事先准备好的材料急匆匆赶了过去，想把记者招待会的相关事情向纪委的同志详细汇报一下。但是，当汪海走进市纪委的办公室时，整个情景让他吃了一惊。

正副书记三人正襟危坐，而四个秘书分坐两旁，七个人个个都板着脸，冷冷的目光齐刷刷的盯着他。当时汪海一见这种架势，便本能地从心里产生一种抵触情绪。他动作很夸张地拉过一把椅子，大大方方地坐在他们对面，用更锋利的目光盯着他们。

这时有人突然冒出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汪海一听这话怒火一下子就窜上来了。“我叫什么名字你还不知道？不知道你就调查清楚再来找我。”说着起身就往外走。

一看汪海要走，一个老同志站起来说：“汪书记，先别走。这问名子……都是程序。”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汪海见状也就停下了脚步。

在这种相互对峙的局面当中，汪海就有人给自己罗列的假公济私、捞取功名、大吃大喝、挥霍无度等“罪名”进行了自我“辩护”。

他说：“你们今天摆出三堂会审的架势吓唬不了我。我错在哪里？按政策规定，企业一年的招待费是两万元，而我这次开会只花了7000元，用的是在正当职权范围内的钱。说我请客送礼，我发给记者的每双鞋都有试穿证，这在改革开放前就是允许的，为什么现在反倒不允许了？还有，一顿饭四个菜一个汤，这也符合国家勤俭节约的规定，这又有什么地方不对？”

汪海说到这儿，有人怒气冲冲地打断他的话质问道：“你那也叫四菜一汤？菜有用盆装的嘛？”

汪海马上反驳道：“哪个文件上规定菜非得用碗装？”

听汪海这么说，女副书记“啪”的拍了一下桌子，朝他喊道：“汪海，你简直太狂妄了！今天，你到这里是来向组织承认错误的，还是强词夺理为自己辩护的？我告诉你，这是中共青岛市纪律检察委员会，可不是你一手遮天、为所欲为的橡胶九厂！”

其实，当时汪海只想摆摆企业的苦衷，让他们了解一下企业的难处，没想到这位副书记拍起了桌子。汪海可不吃这一套，你拍桌子我也拍，你拍一下我就拍两下。

“啪、啪！”汪海两巴掌下去之后，冲着他们喊道：“我需要承认什么错误？我不是罪犯，我是一名共产党员，在政治上与你们平起平坐，你拍桌子吓唬谁？”转身甩门而去。

汪海出了纪委的门，并没有昏头昏脑地回工厂，而是直奔市委刘鹏书记的办公室去了，向他汇报了整个新闻发布会的经过。

在市委刘鹏书记亲自过问下，事情很快有了结果，这才没让汪海蒙受不白之冤。

跨越“铁栏杆”

汪海砸完“旧三铁”——铁工资、铁饭碗、铁交椅之后，根据当时企业深化改革的需要，又加快了破除“新三铁”的步伐。所谓“新三铁”，一是盘根错节、错综复杂的“铁关系”；二是旧体制中阻碍生产力发展的条条框框所形成的“铁栏杆”；三是人们头脑中落后的陈旧观念而形成的“铁锁链”。这些东西不仅存在于企业内部，而更大程度地呈现在整个社会意识形态中，禁锢着人们的思想，束缚着人们的手脚，对改革起着不可估量的阻碍作用。汪海要做一个彻底的改革者，必须破除“新三铁”的限制，放开手脚到市场经济的潮流中冲浪。

20世纪80年代中期，双星为了打入国际市场，准备投资建一幢出口鞋大楼，光审批就花去了两年的时间，反正是盖不够36个公章，趟不下48条水路就甭想把事办成。当时汪海就想，如果按常规的审批手续，求那些职能部门里的“官老爷”们一个个开恩，那国际市场上的黄花菜早就凉了。

时间不等人，只有加快速度，自作主张地先干起来。对待那些人为的“铁栏杆”能跨就跨过去，实在不行就蹬倒它先迈过去。汪海决定不等批文下来就正式开工建楼，厂房建筑和设备安装同时上，外部装修时内部安设备，等工程竣工设备也全装好了。这时，市里的有关部门却跑下来指手画脚，说厂房我们还没有验收合格，怎么连设备都安好了？这不合规定，禁止使用。

汪海看着一个个的“官老爷”，觉得又好笑又可气，心想，我为企业、为职工、为国家做事，本应得到支持，可你们却一而在再而三地阻拦，他朝着那位指手画脚的领导说：“我自己花钱盖厂房，还要等你同意了才能使用，耽误了生产，耽误了市场，你们谁能替我承担责任？”

“用！一天都不能等。”就这样，汪海下令开工生产，结果和那个部门顶上了牛。等他们的产品已经源源不断地投放进国际市场时，这座大楼却始终还是“黑户”，在相当一段时间内成了非法建筑。官司打到市里，汪海又不得不去说明情况。

汪海据理力争：“你们坐办公室当官的到点下班，而国际市场不像中国的官场，晚一天甚至晚一分钟都不行，这是信誉，更主要的是效益。今天出口这个产品，我就得履行合同；否则，人家骂我汪海是小事，可骂咱中国就成了大事了。”

这些“铁栏杆”、“铁锁链”体现在方方面面，束缚住人的手脚。

有一次，汪海他们组团去参加世界鞋业博览会，有关部门说：“一次出国就十几个人，这么多人出去？不行！”

“为什么？”

“国家规定出国不允许超过五个人，你这么多人，没这个先例。”

“古人还不敢吃螃蟹呢，可今天不照样吃了，不能说以前没有的事，今天就不能干，否则社会怎么发展？！参加世界鞋业博览会，我们要大力宣传企业，宣传中国的文化，企业出钱，为国争光有什么不好呢？”汪海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此事报到了市里，汪海又亲自去解释情况，在市长点头同意的情况下，市里分两批给予了办理，使得他们成功地、创造性地推出了影响极大的“东方鞋文化表演”，双星鞋真正迈出国门创名牌了。

在经历了多次诸如此类的“麻烦”后，汪海认识到，“新三铁”不仅仅是我们体制中存在的弊病，还是几千年封建文化积淀而成的陋习，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能完全破除。只有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完善，才能被新意识、新观念、新法则以及新型关系逐渐取代。

但不管怎么说，汪海不能因为它的根深蒂固就不去抗争。这“新三铁”最大的危害就是造成内耗，让你原地走，让你朝后看，最后让你动弹不得。你要想轻装前进，就非得“过五关斩六将”不可。当时的汪海正是顶着各方面的压力才砸烂了“新旧‘三铁’”。

一位书法家在得知汪海的事迹后，特意为他题写了“敢为天下先”的条幅。这五个大字，写出了汪海的胆略，也是对汪海锐意改革的高度赞扬。

汪海带领双星势如破竹地向前发展，是他在制鞋行业的影响力日益深远。1989年底胶鞋协会换届选举，当时汪海在国外出差并未到会，大会通过民主选举的方式推选他为胶鞋协会理事长。他一干就是整整20年，带领整个协会改革创新20年，为中国制鞋业的发展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惹怒“老八路”

汪海是最早带领职工闯市场的企业家之一。在闯市场的过程中，汪海总结出了他的“市场理论”，让双星看到了市场经济下企业工作的新方向，但是，也有很多人对他的“市场理论”嗤之以鼻，甚至指责和谩骂。

1986年的一天，汪海接到青岛市委的电话，通知说，要在双星召开全省企业改革现场会，让他准备在会上介绍双星成功经验。汪海当然要把如何抓管理、搞创新的经验介绍给全省的大企业，但双星成功的主要原因是如何调整机制、应对市场的需要，这才是企业发展的根本。

汪海站在很高的一个角度上看改革初期的企业，他认为经过这一时期的震荡，有的企业摇摇欲坠，有的企业已经瘫倒，如果能把双星人“背鞋”上市场，一路摸爬滚打所取得的“真经”介绍给大家，对那些希望自救的企业无疑是一种启发和引导。

开会那天，省市领导和各行业的企业领导济济一堂，汪海慷慨激昂地说：“中国改革前的国营企业是‘生产巨人’与‘经营侏儒’的结合体。一方面是生产全过程的大而全，辐射面广，但这个巨人却过度虚弱，缺乏活力；另一方面则是产品销售、市场信息及在企业机体中的反馈功能严重地先天不足。在国家用计划经济的拐棍支撑着两者的平衡时，矛盾尚不觉得十分突出，可一旦撤掉计划经济这根赖以支撑的支柱，这个畸形人便会立即失去重心，无法正常行走。因此，企业在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型期，要生存，要发展壮大，只有一条路，就是调整机制，面对市场。这是千真万确的一条真理。它超越了社会制度，超越了信仰，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这也是一条规律，谁违背了这条规律，谁就要受到惩罚。市场是检验企业一切工作的标准；市场是企业的最高领导。”

对汪海的这套市场经营理论，与会者有的人听懂了，有的半懂不懂，而那些抱着旧观念不放的人，则忍无可忍、拒绝接受。行业内一位“老八路”出身的张姓领导听了汪海的话，当场气得满脸通红，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会后，这位老领导的满腔怒火终于失控，他拍着桌子骂道：“奶奶的汪海，胡说八道！市场是最高领导，市场在哪里？最高领导是市场，要我们干什么？我们怎么办？”

也许读者会不理解那位张领导的行为，但在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时，这位领导的旧思想、老观念，代表了大多数人的思想观念，反对汪海的不仅是这位老干部一人，许多工人、技术人员也颇有异议。现在回过头看汪海的理论无疑是正确的，是有先见之明的。可当时人们的盲目和偏执就是那样的可笑。

后来，人们把汪海率先闯市场的做法叫“赶海”，有人称赞说：“汪海是一个按实事求是的原则做事，带领职工一同去‘赶海’的优秀企业家”。但是，仅从这位张领导的愤怒中我们就可以想象得到，汪海最初带领职工闯市场时遇到了多大的阻力。到如今，汪海能够成功，双星能够成为世界知名品牌，都是在逆风而上、敢为天下先的精神鼓舞下取得的。
“用钱管理”的激励机制

汪海的市场理论也是在实践中渐渐得到了升华：“在市场上创名牌，就是最大的政治。实践证明，汪海的这一理论是双星搞好企业管理的精髓。

企业要想搞好，没有钱不行，但是，企业家要想管理好企业，光会用钱也不行。既要抓物质刺激，还要有正确的精神导向。要让员工体现自己的价值。

没有钱不行，但是如果一心为了钱，也肯定行不通。我们做事，许多时候不能完全是为了钱。汪海的经验是，搞企业，人是最关键的。人的精神、人的志气、人的思想、人的世界观是最关键的，在任何情况下都要调动人的积极性。

汪海从不喜欢跟着别人走，他的思想，他的行为，都以创新为基调，他创造了许多管理特色，“在管理上用好钱，就是做好思想政治工作的基础”就是其中之一。

说到“用钱管理”，许多人肯定会瞪大眼睛，用钱管理？这不是搞不正之风吗？的确，自从带领双星人进入市场以来，汪海就敢于突破“钱”这一禁区，20世纪80年代，他就敢于对工作中取得突出成绩的职工大胆奖励，奖品有彩电、房、车，都是高档商品。

双星集团每年都对有特殊贡献的人进行奖励。去年他们对147名质量标兵、创新能手和合理化建议先进个人进行表彰和奖励。这是双星集团实施激励制度的一个具体体现，也成为激励员工奋发图强的促进剂。

除了奖励，汪海还鼓励员工与员工之间形成一种竞争的机制。在备受关注的人才大战中，各公司都会投入大量时间、金钱、精力聘请MBA，但是双星认为人才是企业内那些能力不错，人品好又勤奋学习的员工，他们就是“一流”的人才，在内部形成了自己的人才培训、竞选办法，使权威管理发挥了作用。

员工的工资是否透明是任何一个企业都头疼的事，可汪海却说，双星的工资制度一定要透明，他特意制订了《车间、班组、岗位、机台生产管理制度》，哪个员工干好了，依照哪一条可以奖；干不好，依照哪一条可以罚，每一个人都心如明镜。
焦点透视：先人一步领风骚

商战中有一个“先手定律”，强调的就是一个“先”字！先下手虽然有风险，但会收效更大的效益。

中国人中聪明者颇多，可能同时有好几位聪明人想着同一个点子，研究同一个项目，你若慢了一步，别人可能已冲到面前，先你而成功。这就是商战，这就是市场。

当市场缺口大，呈现出卖方经济状态时，市场接受的往往是最早出现而未必是最好的东西。所以，抢先推出产品，抢先占领市场，乃为上策。

企业的精神领袖与政治领袖、军事领袖是一样的，同样要具有惊人的思考力、执行力和先人一步的风范。汪海通过不停地思考，总结出指导经营实践的理论，并把这些理论再应用到企业的经营活动中去。他的“敢为天下先”就是这种思考力的表现。这使他创下了诸多个“第一”

第一个偷着卖鞋，下海进市场；

第一个进行低成本扩张，走上横向经济联合之路；

第一个改革企业的管理机构，打破“旧三铁”、“新三铁”；

第一个脱离计划经济统购包销的商业体制，自行组织商家订货会。

第一个实施“东部发展，西部开发”战略转移；

第一个获得自营进出口权，走到国际市场去卖鞋；

第一个以企业名义到海外召开新闻发布会，拓展国际市场；

第一个涉足多元化经营,实施“创造名牌、发展名牌、运作名牌”的名牌战略；

第一个在大型国有企业中实行产权民营化改制；

第一个创出了中国人自己的世界名牌；

第一个构建例自己的营销网络；

第一个获得鞋业股票上市；

第一个提出了市场政治、市场理论的哲学观点；

……

汪海带领双星创下了诸多个第一，双星因此一直扮演着国有企业改革的领头羊的角色，而汪海“敢为天下先”的性格也在这一历程中展露无遗。他常说，单凭过去传统的竞争模式，已经很难在市场上立于不败之地。当下市场竞争的态势，由竞争导向而引发了创新速度的比拼，不只是大鱼吃小鱼，而是快鱼吃慢鱼。谁快谁就能抢先一步，谁就能抢占商机，赢得竞争优势。正所谓“领先一步，海阔天空；落后一步，寸步难行”。汪海的“快鱼吃慢鱼”的思想观念，不仅是双星在市场上致胜的法宝，也是中国企业适应全球经济一体化的商道经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