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双星集团改革谈起(之一)

编者按：

青岛双星集团的改革经验早已闻名遐迩。但对于化工行业来说，以制鞋业为主的“双星”改革经验又有哪些现实意义呢？

不久前在青岛双星集团召开的全国化工大中型企业厂长(经理)会议上，来自全国各地化工主管部门和企业的约300位“一把手”，一边身临其境地体会着双星的改革成果，一边联想着各自改革的艰难。他们终于发现，不管大小，不论行业，只要是“国有企业”，那么改革的突破口多是相同的。于是，开拓市场、加强管理、建立企业家队伍，成了这次会上人们议论的三大主题。双星“一切围着市场转”的企业最高行动准则，双星把每一寸布、每一滴胶都纳入计划的企业管理标准，双星独具特色的企业家领导体制，这些都是化工各企业所思所想所求的。大家为在双星找到了这些共同点而振奋。他们对照双星，细细地探讨化工行业的改革大计。

这些积极、热烈的思考和讨论，至今余音未尽……

细观双星，会发现它有一个眼下在国有企业中少有的现象：几乎所有在车间流水线上埋头工作的工人都是近年从附近农村中招来的“乡下妹子”、“乡下小伙”。他们的身份都是“合同工”。严格说来，这些合同工只能叫“准双星人”，因为他们干一天活拿一天工资，什么时候不想干了或者违纪犯规了，什么时候就接着回家种地。到那时候，他们就和双星解除了一切关系，既不享受双星住房养老之类的待遇，也不用对双星尽“爱厂如家”、“厂兴我荣”之类的义务。说得再明确一点，他们和双星只是我付劳你付酬的劳资关系。

与这一现象有关的还有一点：如果你按照双星的通讯地址找到“青岛市贵州路5号”时，你会发现，这里并不是你想像中的鞋厂，而是一个光怪陆离的大娱乐城。双星在哪儿做鞋呢？他们会告诉你：在新建的开发区，在附近农村，在千里之外的沂蒙山……双星的鞋厂就像星火燎原一样在经济落后而劳动力富有的广大农村中繁衍，不用盖家属楼，不用盖学校，不用把吃喝拉撒睡一套搬过去，只消把生产流水线拉好，把管理人员派去，双星就能让那些扔下锄把子慕名跑来渴望像城里人一样挣工资的农家子弟很快接受严格的管理，成为一名合格的操作工。

这就是双星产品质量好而成本低的秘密。

这就是双星能够实施严格管理的秘密。

这就是双星号称数万工人却没有“包袱”的秘密。

一句话，这是双星这样一个劳动密集型、并无优势可言的企业能够在市场经济中不断发展壮大、夺得数个“国内第一”、“国际先进”的关键。

劳动密集型本是双星的短处，可他们在市场中能够把短处变为长处。这种双星人叫做“一切围着市场转”的改革思想对化工企业具有普遍意义。比如目前化工矿山困难的原因之一，就是长期以来实行的用工制度。正式工加妻儿老小，走到哪都要安营扎寨思谋着生老病死。矿挖完了，人还得养着。如果将固定工改成合同工，有矿挖就来，没矿挖就散，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化工矿山的发展步伐不是要轻松得多吗？

也许化工企业会对双星的这一做法不以为然。做鞋嘛，熟练工种，即使干不好也不会出什么危险。可难道双星这样改革用工制度真没危险吗？“双星”是名牌，而这个生死攸关的名牌可能毁在任何一个不合格工人的手里。没了名牌，就没了双星，这后果不亚于一个锅炉的爆炸或一台设备的报废。敢不敢用农民工、能不能用好农民工不是关键，关键是企业素质到没到家，改革到没到家。这个“家”就是市场对企业的要求。

也许化工企业要问，都换成农民工，原来的工人怎么办？仔细分析双星的做法就会发现，近年中，双星不但以很快的速度扩大鞋的生产规模，而且还以更快的速度投资“三产”，包括把“青岛市贵州路5号”变成旅游区。也就是说，大量使用农民工是在企业结构、产品结构调整的大背景下进行的。没有企业各方面的改革，劳动用工制度也绝不会率先“深化”到这一步。双星能够跨越其它国有企业一筹莫展的效率低下、人员臃肿、“包袱”沉重等难关，是得益于它成功地进行了包括劳动用工制度改革在内的全面改革，建立了一套适应市场的运行机制。所以，在考虑是否能借鉴双星这一经验的时候，首先应该考虑的是本企业其它改革进行了没有，成功了没有。可以这样说，劳动用工制度改革是对国有企业其它改革成功与否的检验。这项改革成功了，国有企业离市场就真的不远了。因为国有企业的问题说到底就是人的问题。只有解决了人的问题，国有企业才有发展的希望。而要解决这一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按照市场的需要建立适应市场竞争的机制。

最后还要提到一点：那些在双星还叫“橡胶九厂”时就在厂里劳作，和工厂一起熬过了计划经济、又和他们的厂长汪海一起在市场经济中拼搏出一个崭新的“双星”的工人们，他们从双星的过去只继承下来一个“国家正式工人”的身份。他们有的已经退休，有的成为双星各个层次的管理者，有的做为骨干参加到新的“三产”创业中。这些人是真正的双星人，他们不但创造了双星的历史，还塑造了双星的灵魂。

(《中国化工报》1995.9.4)